的也就是琴了。
霍去病在七根素弦上弹了一段,让绿阶跟着摹仿出来。
他琴技高超,性格又喜欢追求有难度的东西,那一段他看来无比平常的《渭水波》,其实曲调激流跌宕,山回路转。绿阶一时之间无法学会。
绿阶勉强试了一会儿,弹得极其难听。
霍去病到底对女孩子没多少耐性:“笨,这样都学不会?”
绿阶见他的温存收拢,又是老嘴脸暴露了出来,无奈道:“侯爷该找一些入门的曲子给奴婢学。”
“这已经非常简单了!”霍去病深感朽木不可雕也。
“可是奴婢还是觉得难。”因材施教侯爷不懂得吗?
面对如此笨人,霍侯爷难免生气,略微想了一想,低头将最最初级的曲子《淇奥》恶狠狠连弹三段。
“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。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
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,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!
瞻彼淇奥,绿竹青青。有匪君子,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。”
……
他停下手:“这个总会了吧?”
这首曲子倒真的是入门琴曲初级中的初级,大意是称赞一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,气质温润如玉,仪表庄重,如绿竹猗猗。绿阶在赵清扬手中学过一段,因浅显好学,曲调优美,她很喜欢这支曲子。
《淇奥》之曲最讲究风度韵致,似侯爷这般强盗扮了书生,弹得恶狠狠的,还有什么韵味可言?好好一首曲子,被他这么一弹生生糟蹋了!
绿阶悄悄瞪她侯爷一眼,推开他,自己坐到琴案前,凝神息气,缓缓而动:“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。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……”
一抹清韵,幽雅绵长,绿阶弹了半段便停了下来:“奴婢只会这一点。”
又望着他:奴婢虽然只会这半段,可是这温润美玉般的韵味比侯爷你掌握得好多了!这琴曲中所描述的那位仪表华美,内蕴温厚的美男子,才是女子们心目中所向往的谦谦君子!
霍去病对此毫无感觉,只觉得她笨死了,只会弹那么一点点。
于是,双方又陷入了死局。
最后一盏蜡烛在一阵秋风中彻底熄灭了。
一片黑暗中,他们看到天地仿佛生了一层白尘,慢慢从屋面到地面,逐渐透出凛冽的寒气。
飞霜凝结,天地之间玉洁冰清。一直气息远淡的菊香,忽然浓郁起来,罩满天地无缝无隙。霍去病觉得自己的袖子都浸满了这苦苦的清香。
月下飞霜,这等奇景霍去病并非第一次看到。他在大漠上无数次看着草原一瞬间凝白,仿佛玉宇仙境。
飞霜若雪,这等奇景绿阶也并非第一次看到。她在冠军侯府无人的清夜中,无数次看到屋顶角楼逐渐晶莹,仿佛琼楼瑶池。
这么多年来,他不曾进入过她的侯府寂寞,她也不曾进入过他的大漠寒夜,此时的并肩而视,心头都有说不上的滋味,道不明的惆怅。
咫尺天涯,他们彼此竟相隔了万水千山。
绿阶想,她要怎样走,才能够走到他的身边呢?
此时屋中全黑,经了霜的菊花香气阵阵传来。窗外月色将泠泠清辉投射入屋子里。酒到陈时方始醇,菊到凌霜方始香,一点点地滋生与渗透,等到发觉,已经浓到化不开。
“你早点回去睡吧。”
霍去病看到这个霜,才发觉绿阶熬得太晚了。
她的屋子里用了薰炉,比较暖和;他睡觉不生火,寒冷之夜,绿阶无法在他屋子里睡。就算是生活小事,他们也无法协调一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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